一叶茶一粒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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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7-31文/江红波散文

劳动节碰上周末。妻说,周边也没什么可以玩,回你家摘茶吧。

这建议,对我来说,当然是求之不得。老家在歙东深山竦坑,常年薄雾笼罩,茶叶是村民的主要收入。在以前,买粮建房,都是卖茶的收入积累,茶叶滋养着村庄,绵延了村庄四百多年。乡村振兴,品牌推广,家乡茶的名声在外面越来越响亮,但随着社会的发展,留在家乡的摘茶人,却越来越少,越来越老。

熟悉的公路,车在山峦间绕行,每一个弯道都亲切,每一棵树都温馨。自驾一小时,到小小的车站,看到守店的九十岁老外公坐在椅子上,膝间夹着火篮。父亲从店里出来招呼我,你那带来的大饼,先给外公一个。这个,自然知道的。

电饭锅里焐着热粥吃了一碗,背着茶篮茶袋出门。老家四面环山,茶棵地在半山腰,两个人爬到地里,母亲身后的茶袋,已经是鼓鼓囊囊的半袋青绿。茶园绿意盎然,低矮的茶棵挤挤挨挨。青翠的嫩茶,昂首挺胸;陈年的老叶,深绿沉稳。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一把新茶就在手里,软软的糯糯的,带着春天浓郁的芳草气。

四月初的茶如雀舌,在茶叶间躲躲藏藏,羞涩而腼腆。五月的茶,则是大大方方的,炫耀张扬着自己的色彩。扶着茶条,"哒哒哒",手里就是满满的一把,很快身后的茶篮里逐渐堆积,层层叠叠的,半个小时就大半篮了。按一下松松垮垮的茶叶,继续摘,茶篮吊在身上,很快有了感觉,穿行茶棵间,行走略显不便,就可倒入茶袋,重新开始第二篮,然后是第三篮……

妻不习惯如我一样斜背茶篮,拎了家里的菜篮,摘满一菜篮,倒进茶袋里。然后,又一菜篮。茶袋有点圆滚滚,拎着茶袋放在茶棵间,直接摘一大把放进袋里。

新茶长得与老叶一般大,青绿的颜色,是新生的容颜与气息。一棵茶树如外观翠绿的圆球,茶芽奋发向上,底部的深色老叶,衬托着生命的更替。那一片片的新叶,年年吐绿,季季芬芳,它的生机哺育着茶农的生活、村庄的希望。

父亲打电话喊吃饭,一看时间已近12点。下午还是这块地,茶篮就不用背回。直接把茶袋驮在肩膀上,到家里称了一下,我俩摘了31斤。吃午饭时,妹妹说刚才去问了石桥上的收茶老板,今天的最高价是2块2一斤生叶。一上午的劳动成果是七十块钱。这样的收入,似乎有些尴尬。

我问母亲,这价格一天一百元都摘不到。她说,是啊,开始的时候,背着小袋摘毛峰,看着没一点点,却有二三百块钱一天;现在是摘一大袋,看着许多,却不值几个钱。我说,起早摸黑,摘不到一百元,真是不划算。妹妹说,那怎么办呢?摘茶是不能那么想的,现在摘一天,至少可以买那种四十斤一袋的米。

一袋鲜茶叶换一袋米,一叶茶一粒米,米与茶密切相关。在偏远的深山,斤斤计较着多少钱一天是不可能的。先人开山种茶,就是为了谋生。在八山一水半分田、半分道路和庄园的徽州山村,在贫瘠的土地上,生存确实是不容易的。外公年轻的时候,卖干茶要挑到屯溪;父亲年轻的时候,也曾翻山越岭到绩溪上庄。当下,村里的能人购买新式茶机,开称收鲜叶,茶农不再有卖茶的辛苦。

老天眷顾摘茶人,劳动节是阴天。往年的五月,春茶基本下山;今年天气湿冷,茶叶长得慢,才拖过了四月。午饭是三两口一扒拉匆匆结束,既然来到山里,就是摘茶。茶在地里等着,再不抓紧就老了。在山里,摘一天茶能买一袋米,算算也是不少的收入。虽然最后几天茶价不好,但是能摘上几天,一年的米就不成问题了,何况,还有开始摘茶的"高收入",还有秋天的菊花、冬天的冬笋。只要足够勤快,满足的日子还是可以从土里刨出来的。茶农的追求是朴实的,生活的欲望是简单的。

妻第二天要上班,我俩在五点之后就收工了。母亲和妹妹还在茶棵地里继续,我直接去了茶厂,下午的成绩是38斤。回到小城,已是华灯四起,我在微信里报了平安。父亲在那边调侃,今天四个人摘了386元,一个人摘了一袋米。你家那两袋米,抽空回来吃掉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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