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文化馆的那棵芭蕉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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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7-08文/陆尊散文

回忆就像一部老旧的电影,场景如斑驳的光影在脑海中不时显现,留下些许苦涩,些许感动,些许温暖。 

日前,王允立先生将三茅、城镇文艺宣传队的资料汇编成册赠我一本,看到了一张在老文化馆四合院芭蕉树前的合影,将我的思绪一下子拉回到从前。

我最初的童年时光是在扬中玉雕厂度过的,六岁那年搬到了三茅大港边的港西南路12号。老文化馆是个独幢小楼,这幢民国就有的二层建筑,上面栏杆是罗马柱,二层是木质地板,整个小楼看起来多少有点中西合璧的味道,外加后面一个四合院。这幢小洋楼与三茅街上其他称为楼房的建筑都不相同,除了三茅大桥桥头的遏云楼,临街小楼都只能称为阁楼。

小楼里换过不同的住户,总共三大间,隔了4个小间,中间过道兼放煤炉和杂物,起初二楼住着吴锡安老师,后来他调回太仓,只留下他画在窗户玻璃上的金鱼。住在二楼的孔宪良老师,每天放学都急吼吼地去听他讲笑话。徐复兴老师搬来后种了很多仙人掌。南边住的严升富老师一家,常常半夜被人医妇产科的人喊醒,因为他爱人温芝云要去急救病人。二楼常常聚满了人,都是来向李山泉老师学艺和求墨宝的。一楼中间是通道,也是进后面四合院和上楼的必经之路。一尊大型的石膏像正对大门,两边放着一对木质长椅,大门上面一座老"三五"牌挂钟,滴嗒滴嗒声和二楼木地板的咚咚声伴随了我整个少年时光。我家人多,一楼二间房除了早年堆放收缴文物的半间,都是我家的住地,后面四合院平房是刘天蔚老师全家,他家四个子女分别取名建、设、新、农村,极具时代特征。

早年的这座四合院,有个绝美的天井,南边围墙是个嵌入式的宣传栏,墙边一座老井,各位扬中文艺界的知名老师们喜欢弄点花花草草,不知是不是受清代文人李渔 "幽地但有隙地,即宜种芭蕉。蕉能韵人而免于俗,与竹同功"的影响,右墙角也种了一株芭蕉树。过去的扬中不仅物资匮乏,连树木花草的品种也很单一,而这棵对着仓道洲老师画室窗格的芭蕉树无疑成了亮点,对于这棵古人常入诗入画的树,他更是爱护有加。

一天又一天,芭蕉叶迎着朝阳,离别夕阳,不断吸取营养。印兰英老师天天给它浇水,芭蕉中间不断地抽出嫩叶,然后叶片展开来,好比一个扇子,越长越绿,越绿越美,叶丛间突然长出心脏形状的紫色的花苞出来,花蕊中间是黄色的心,到了夏天,竟然长出了一排的芭蕉来。

过去傻傻地分不清香蕉与芭蕉的区别,只望着三米高的粗大的芭蕉树上的果实直流口水。终于等到秋天,芭蕉稍黄,迫不及待的摘下,把几个只有香蕉一半长的芭蕉放入米缸,芭蕉夹着苦涩味远不及香蕉,老师们看着我的馋样,都喊:真是"猫子嘴".

转眼到了冬天,仓老师用草绳加旧的滑雪衫把老桩包起来,大蕉叶渐渐枯黄。来春,又是一片翠绿,就是这片绿色,靠着院墙葱葱郁郁,犹如一位位娇滴滴的少女,身着绿翠翠的衣服,立在那里,楚楚动人。

后来小院中又砌了间红砖房,沙启闾老师在里面住了很多年,过去的小食堂也成了季成富老师印照片的暗房,整个天井满是青苔的青砖地面少了一半,唯有那株芭蕉树一直长在那儿。它见证了邻居们换碗的美德;见到了刘新春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喜悦;见到了地震时喊邻居往外跑的场景;伴随着施荣本老师悠扬的二胡声,更见证了扬中文艺宣传的高光时刻。

蒋捷在诗文写过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而我更喜欢李清照的"窗前谁种芭蕉树?阴满中庭,阴满中庭,叶叶心心,卷舒有余情".

四十年弹指一挥间,耳畔还隐隐记得奚贞根老师喊道:"小陆军,胶卷还多一张,站芭蕉树下,给你拍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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