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飘来一阵阵槐花香味,飘进了我梦里,童年槐花入梦来。
老家大门前,有一棵不知年代的老槐树,虬枝杂横,树干粗壮,历经风雨的粗糙树皮,写满沧桑的诗文。树杈很矮,我们可以随意地爬上树桠。在开花的时候,树上爬满了小伙伴,坐在树上吃槐花。撸一串花儿,慢慢吮吸花心里甜甜的蜜汁,那是我童年记忆里最美的零食。
上世纪60年代,人们的生活都不好,我们的童年也在艰苦的环境中度过。每到槐花开时,妈妈就会叫我们去摘些槐花回来当粮吃。小伙伴们不约而同地来槐树下,先玩一阵,玩饿了渴了就从树上撸一串槐花塞进嘴里,慢慢嚼着,既充饥又解渴。然后挑着摘些嫩嫩的槐花回去,妈妈把槐花洗干净,和一点玉米粉或者高粱粉做成槐花粑粑,给我们充饥,我们吃得津津有味。那时粮食少,供应的米不够吃,更多的时候,父母是把米用石磨推成米粉,搅糊糊给我们吃。槐花开时我会带着妹妹,挎个篮子去摘槐花,妈妈就把槐花放进糊糊里,这样糊糊就更稠一些,更能填饱肚子。
偶尔有个鸡蛋,妈妈会挑最嫩的槐花,洗干净沥干水,把鸡蛋打在盆里,把槐花放进去,加点盐搅拌均匀,煎一个槐花蛋给我们几个解馋。虽然蛋太少槐花多,而且一人只能尝一口,但那个香啊,至今回味无穷。
有一次舅舅来了,用糊糊待客拿不出手,妈妈做了一顿槐花饭。尽管槐花比米多,那却是我童年吃得最美味的一顿饭。
童年对槐花的印象就是充饥。到了我的少年时代,生活慢慢好一些了,吃槐花的时候少了。那时我也成了"书迷",读了白居易写槐花的诗。"夜雨槐花落,微凉卧北轩""凉风木槿篱,暮雨槐花枝""蝉发一声时,槐花带两枝"……读后,我开始懂得欣赏槐花了,才发现原来晶莹剔透的槐花,那么洁白无瑕,美丽端庄,脱尘出俗。看到它,纯洁、高雅、婉丽……这些词汇就会涌进脑海。因为读了槐花的诗,莫名地感到槐花很多时候代表一种凄凉,一种失落,一种离别,一种不舍。
小时候看《天仙配》,七仙女和董永在老槐树的见证下,喜结连理。可是,董永和七仙女最后的结局却令人唏嘘。董永在老槐树下的哭诉,那种绝望和无助,令槐花无色,老槐流泪,那是伤不起的离别啊。
那年,槐花开得正盛,一串串,一簇簇,一丛丛雪白的花朵从树梢倾泻而下时,邻家姐姐出嫁了。她哭得梨花带雨,我以为她是舍不得爸妈,舍不得从小长大的家,舍不得这里的一草一木,真心恨嫁心生悲苦,所以哭得那么伤心。后来才听刘阿婆说,这是哭嫁,每个姑娘出嫁都要哭一场,表达对父母的不舍。
为了安慰姐姐,我们几个小伙伴去大路旁的槐树下,拉着树枝使劲摇,纷纷扬扬的槐花落了一地,铺满了地上。我们每人捧一捧,等姐姐出来洒花。
哭完嫁的姐姐被新郎牵手走出来了,走在我们为她铺的洁白的槐花地毯上,我们把手中的槐花洒过去,他们头上身上落满了槐花。洁白的槐花与姐姐的大红嫁衣交相辉映,那场景美轮美奂。他们慢慢地走过了槐花地毯,我们目送着他们的背影,越走越远,消失在一串串槐花深处。现在回想起来,不经意间,我们营造了一幅多么富有诗意的画面。
一树槐花开,十里香如海。从此,我深爱槐花。它就这样摇曳地留在了我的童年里,留在了我童年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