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小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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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5-27文/牛银万散文

有一条小河,曾从内蒙古广袤的大河套出发,曲曲弯弯,流经我的故乡包头哈业胡同骆驼脖子村,又在一个叫三岔口的地方注入黄河。它像一位漂泊的游子,终于回到母亲的怀抱。

这就是三湖河。

三湖河很美。春天,随着温度升高,河水渐渐消融,微风吹来,荡起柔柔的波纹;蒲苇吐绿,嫩嫩的叶子轻轻摇曳,向路过的人们亲切地打着招呼;岸边松软的泥土上,冒出一个个气泡,仿佛在向这个神秘的世界报到。夏天,河水丰盈,碧绿而清澈,白天如果无风,河水很平静,蓝天白云树丛村庄倒映在水中,像一幅幅水墨画;夜晚,如果有轻风,皎洁的月光洒在河上,粼粼的柔波,一遍遍亲吻弯弯的堤坝。河上成群的“捞鱼鹳”有的俯冲,有的戏水,有的叼走小鱼后腾空而起;浮游的野鸭,要么单个要么列队,像一条条小船从蒲苇丛中开出,频频致意。秋天,金黄的蒲苇像一条长长的绸带,在风中飘舞,飞絮纷纷扬扬,在晚霞的映照下,充满诗情画意。冬天,河水久久不会封冻,小冰凌来回撞击,像调皮的孩子在玩耍,发出欢快的笑声,很远就能听见。

三湖河是我们的乐园。盛夏,只要是晴天,我们都会在午后游泳。河上有一座小桥,我们相伴而去,脱光衣服,从桥上并着双臂闭住眼睛一个个扎进水中,不一会儿露出头,要么打水仗,要么表演各种泳姿,要么钻进蒲苇丛,捡各种鸟蛋。每到冬天,我们用自制的冰车和冰鞋划冰,一会儿跌倒,一会儿爬起,进行无序的比赛,一片欢声笑语。

三湖河是鱼儿的天堂,主要有鲤鱼、草鱼、鲫鱼、白鱼、红眼鱼,泥鳅。夏天,我们经常用自制的钓具,坐在河边垂钓,有时半天,有时带上干粮,一钓一整天。钓具用长树枝做鱼竿,大头针弯曲做鱼钩,细尼龙绳做鱼线,钓饵是蚂蚱和小面团。钓到的鱼多数是小鲫鱼,回家简单收拾后,在院中的土灶上,放点猪油和盐炖。我炖鱼不用井水而用河水,河水炖的鱼原汁原味儿,味道鲜美。鱼炖好后,父母亲从地里回来,母亲焖点米饭,全家人坐在院中的柳树荫下吃饭,在那个困难年代,这不失为一道美食。由于经常吃小鱼,我练就了吃鱼的好功夫,小鱼送进嘴里,只要舌头一搅,肉和刺立刻分开,我一边咽肉一边吐刺,毫不影响。冬天,河水封冻,我们到河上掏鱼。估摸哪里有鱼,就用铁钎凿开冰,用网兜来回搅,如果有鱼,鱼则慢慢进入网兜,往冰上一扬,鱼在冰上跳,人在哈气中笑。

那时,我和父亲经常出去捕鱼。父亲在河中扎包、喂窝,扎好包喂上窝,等上半天,父亲用网兜捞包里的鱼,用大网抓窝边的鱼,常常能捕一大桶。父亲冬捕特别有经验,他能根据冰的裂缝走向和颜色,判断哪里有水哪里有鱼,很少做无用功。捕到的鱼,除了享用外,大多清洗冰冻后,装进编织袋,用自行车驮到城里走街串巷去卖,卖的钱用来购买生活必需品。冬天的晚上,有鱼的地方,鱼要到白天凿开的冰窟处呼吸,我和父亲有时整夜不睡觉,每隔两个多小时,带上网兜和箩筐出去捞鱼,往往能捞到大鱼。特别难忘的是,有一年冬天,我和父亲捕到一条大鲤鱼,一称五斤多,卖了后,父亲一高兴,给我买了一顶帽子、一双黄胶鞋和十来板小鞭炮,整个正月,我走家串户炫耀。

三湖河有很多青蛙,每到夏秋季,蛙声此起彼伏,连绵不断,给漫漫的河滩增添了几分空旷,给村庄增添了几分宁静,尤其是夜晚,繁星满天,万籁俱静,悠扬的蛙声,常常伴我入眠,伴我进入一个个甜蜜的梦乡。

三湖河盛产蒲苇。每到深秋,我和父亲总要到河里割蒲苇,我在浅水处割,父亲穿着水裤到深水处割。割下的蒲苇,在河边稍晾后,用马车拉回院中继续晾晒,等彻底晾干后,一部分烧火做饭,一部分则编成帘子卖给经营温室的菜农。

三湖河里生长着很多水草,这些水草,不仅鱼爱吃,猪也爱吃。我们经常在放学后到河里用锄头抛水草,抛出的水草,母亲在案板上切碎,拌上几把糠,猪晃动着脑袋吃得很香。

由于土壤湿润,三湖河的河滩上、河埂上,长有很多苦菜和蒲公英,我们经常挎上箩筐带上小铲去挖。挖回的苦菜,猪吃人也吃,人吃时煮熟,倒点素油放点盐凉拌,是绝好的下饭菜。蒲公英除了喂猪,还可晒干做药材卖。

三湖河边有一片密密的柳树林,每到夏季,树林里很多知名不知名的鸟鸣叫着,地上的草地开满野花,走进其中,鸟语花香,再加上靠近河,空气十分凉爽。这里既是我们的避暑胜地,也是我们嬉闹和用弹弓猎鸟的好地方。

三湖河水源充足,很多人在河边挖池养鱼,养的鱼个大肥美,味道一点也不逊色于河中的鱼,很受市场欢迎。

三湖河可灌溉和排涝。那时,我的故乡是黄灌区,遇上旱年或上游不能及时放闸,为解燃眉之急,则引三湖河水灌溉。灌溉时,在岸边挖个深坑,再向深水处挖条小渠,然后架好泵管,把水抽到河旁用于黄灌的大渠中,再分流到农田。如遇连绵的阴雨,田里和村里的水没有去处,则直接排到河里,避免了一次次灾害。

三湖河由于水质好,牲口特别爱喝。每天黄昏,牧归的牛羊在河边低头饮水,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三湖河给了我们无私的爱,它乳汁一样的河水哺育了我们,丰富的物产把我们喂养;三湖河是我们的知音,它无怨无悔,与我们风雨相伴,走过了贫穷,走过了艰辛;三湖河是伟大的,它懂得生命的意义,在流淌中实现价值,在奉献中追求崇高。

如今,它已被岁月掩埋,河坝摊平,小桥拆除,河床开垦成耕地,只有岸边坚强的老柳树,每年按时泛绿,仿佛在不断述说那一段难忘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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