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是有温度的,我能感受到泥土的温热。
我坐在家乡的田埂上,遥想着先人的生活,用手搓揉着身边的泥土,把颗粒状的泥土捏成粉末,纷纷扬扬地随风飘荡,落在我裸露的皮肤上。我知道,我这是在重复着一辈辈先人的动作。泥土就是一个温热的乳房,庄稼们的根扎进泥土,吸吮着泥土里的养分,长成果实。一条条纵横的乡间小路弯弯曲曲,筋脉一样输送着乳汁,养育着一个个村庄。
如果落一场雨,让泥土变成稀软的泥巴,孩提时代的我们就是玩着这种泥巴长大的,把泥土捏成各种形状。在泥土面前,我们都是撒娇的孩子,冰凉的泥土,掺揉着我们的体温。
我时时刻刻在感受着泥土的温度,尤其是冬天,多少生灵在泥土的深处过冬,在泥土的温热襁褓中酣睡。泥土与泥土,结成一个硕大的子宫,一切生灵在泥土的温热呵护中生长。夏天炎热,泥土是矜持的,只有到了冬天,水井冒着丝丝白气,那是能看得到的泥土的温度。母亲防止萝卜被冻烂,放在屋里又担心失去水分,就把萝卜埋在泥土里。萝卜是个想家的孩子,和泥土融在一起,格外兴奋,格外水灵。
我在城里住五楼,感觉不接地气,好在楼顶阁楼外面有个露天大阳台。我像燕子衔泥一样,用个布兜兜,每次回老家装上一兜土,乘公交车带回城里,背到楼上。一次次,积少成多,开辟出一片六平方米的小小田园。这是老家的泥土,在远离家乡的楼顶上陪伴着我,长出青色的辣椒、豆角、丝瓜,让我吃出乳汁的味道。闲暇,在这个小小田园里拔草的时候,我喜欢用手揉搓冰凉的泥土,感受着泥土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