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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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6-11文/东篱散文

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

稻田里,窄仄田埂围住一方方清浅水域,如一块块硕大的玻璃镜面,映照出天光云影共徘徊。几只娴雅白鹭,或歇在岸埂,或涉足田间,或翩然起落,或随了耕牛,寻那犁铧翻出的小荤腥。长脖子一伸,尖喙一啄,一只泥鳅便吞进了腹中。一顿饱食后,翅膀一扇,斜斜地滑向不远处的秧池中。那里的秧苗细密如茸毛,鲜嫩得能掐出水来,映了鹭鸟的洁白,更显青翠欲滴。同样的,秧池也是一块块田字格,小型的水田罢了。

待秧池中的青苗稍大些,拔了,田水里涮涮,一担担挑到耘好的大田里,拉上秧绳,卷起裤管,一字排开,"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那时的插秧常常打号子的,嘹亮的号子响彻云天,爽脆又好听。只半晌工夫,"东风染尽三千顷,白鹭飞来无处停",原先光溜溜的水田,已是一片片绿意连天。

再过些日子,秧苗醒棵,返青,茁壮成长起来,如一支支剑刺向蓝天,叶秆上滴着晶莹的露珠。人在田埂上,低头便见秧棵下田水泠泠,一阵微风掠过,漾起轻波涟漪,秧苗颔首致意,露珠叮咚入水。水田里流淌的声音,清越、清亮。

有意思的是,水田里也少不了水族。水稻扬花时候,有些稻花落至水面,田水中的游鱼冒一个水泡,便上来唼喋,嘴一张,稻花即吸溜进了肚。这样的鲫鱼生长快,秋后就是稻花鱼。水田里黄鳝也多,炎夏,你去看,月光下可能一条条在田埂上懒懒地乘凉呢。竹夹子轻轻一夹,翌日或炒或炖,便是爷爷极好的下酒菜。当夜雨来袭,劳累一天的父亲又得扛一把墒锹,拎上马灯匆匆闯进漆黑雨夜,墒锹在田埂上开一小沟,否则只怕让雨水淹没秧苗,毁了庄稼。便是睡梦里,还滴答着雨水,汩汩流淌着轻快的田水,自小沟流向大河,流过屋后的水码头……

直至秋后,稻穗黄熟,水田便不再注水,渐渐晾干。待稻谷收割,种下小麦,水田则成了旱地。

在老家,水田不光种稻谷,也种慈姑,种荸荠,规模小些罢了。慈姑叶颇类燕尾,出水稍高,开三瓣小白花,花上歇一两只红蜻蜓,叶下游几只小蝌蚪小虾米,三两棵最宜入画,还蠕动着几只螺蛳,很有些乡野之趣。若是乡路上蓦然见到一大片慈姑田,恰巧燕尾似的叶下悠游着几只小鱼,碧野之间,青天之下,是蛮让人心旷神怡的。

水田也能种藕,比稻田水稍深些即可。如乡贤郑板桥诗云,"百六十里荷花田,几千万家鱼鸭边".如此广袤的水田全让碧伞似的硕大荷叶遮住,重重青盖下,千娇照水,红红白白,别有风致。

曾经以为,平原上才有水田,后来去桂林看到龙脊梯田,又见过云南的哈尼梯田,才知道梯田也可以是水田的。勤劳质朴的山里人不畏艰难,因势赋形,垦荒造田,又垒坡筑堰,引水浇地,硬是创造了令人叹服的层层梯田。春二三月,梯田蓄上水,从山头延展而下,如透明的缎带绕上云天,又如大大小小的镜面折射出阳光的璀璨。水田里的人们或牵牛耕地,或低头插秧。田间几树桃花,空中飞过一只鹧鸪鸟。蓝天,白云,水田,群山,置身梯田间,那种无法叙说的田园情怀,怎不让人深深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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