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蕨菜

短文网

2024-06-26文/康敏随笔

“陟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见君子,忧心惙惙。”这些富有生活气息和采蕨的动感画面,以及传情达意的蕨菜美句就出自《诗经·召南·草虫》。可见三千多年前就有人登高采食蕨菜,所以自古至今留下了如此唯美的经典诗句。而此行亲身经历采蕨真的便觉得登临的不只是山,采撷的不仅是蕨菜,而是生活的芬芳和难忘的时光。

一直以为,蕨菜虽不如野花般漫山遍野,但是随手就可采摘一篮子还是可以的,于是心里充满期待和惬意,满满的收获感充盈。

沿着山路前行,呼吸着槐香,身边是心性相投的同伴,看着高山之上还有油菜花盛开,那份惊喜真是有点肆意了,抱着油菜花一顿狂拍,仿佛要把心中的欢喜留下,把再遇的缘分收藏,还有同伴的笑脸和秀美的山川景色。

有人叫“采蕨菜”也有人叫“折蕨菜”,但是我更喜欢“打”字,更有动感,更有情趣。

一根根蕨菜长在灌木草丛中,与周围的绿色植被融为一体,有时候很难分辨出来。睁着眼睛仔细搜寻,突然一棵毛茸茸的蕨菜不经意间就跳跃在你的眼前,仿佛调皮的孩子在和你玩捉迷藏呢!骄傲的蕨菜此时如小孩儿的拳头一般,伸过来,在你的眼前晃呀晃的,你翻寻搜找的欣喜瞬间传遍心田,你呼唤同伴,炫耀你的发现,拿出手机,把你的开心拍下来,把你的第一枝蕨菜精心留在记忆里。

宋朝诗人黄庭坚就有诗曰:“嫩芽初长小儿拳”,说的就是蕨菜了。用“小儿拳”比喻蕨菜的形状,特别形象贴切。因而有的地方将蕨菜称为“拳头菜”“拳芽菜”或“佛手菜”,南方多地因蕨菜顶部高低分出三个叉,仿佛龙爪,所以称其为龙爪菜、龙头菜。《本草拾遗》对此记载:“四皓食芝而寿。”古人又称它为“长寿菜”也是有迹可循的。

你瞧,长长的茎秆上,鲜嫩的蕨菜顶部蜷曲的形状就像小儿的拳头一样,有这种标志的蕨菜,你放心打,绝对是最嫩的,口感最好,一旦拳头张开成巴掌状,叶子散开的时候就表明它已经老了,除了叶子和细茎能吃之外,枝秆则又硬又老,已经不能食用了,而且营养价值也远没有鲜嫩的蕨菜好。

看够了,拍够了,才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大拇指在前,其余四指横放在蕨菜根部,一种清凉的感觉就在你的指尖蔓延,这山间的精灵就被你紧紧地握住了,只需要大拇指将蕨菜上端往下压,食指用力往上扬,只听轻轻“嚓”的一声,蕨菜就在你的鼻子边轻嗅了,一股淡淡的清香弥漫着,带着山野的气息,汲满山风阳光,第一次打蕨菜的快意和寻找的焦躁情绪就在这一枝蕨菜里恣意横生。虽然这个动作简便快捷,一枝蕨菜轻握在手,但有些嫩蕨的秆是紫色的,掩藏在石头草缝中不易发现,要想在这样复杂繁密的环境中打够一大把远非易事,也许是蕨菜本就不多,也许是蕨菜深藏不露,总之我们几个手里算上散叶的蕨菜,也就是一小把。于是我们说起采摘的辛苦和不易,想起市场上卖的蕨菜,以前感觉到价钱好贵,现在亲自在山坡上爬上爬下体会采摘的不易,便觉得贵也值了。

刚打的蕨菜根部特别容易老,一离开蕨根,应该在土里插一下,沾点泥土地气,便不会太老,吃的时候同样要将老的部分折去,烧开水焯时,一根根碧绿的蕨菜在水里翻滚,开水把蕨菜变成了着绿色裙裾的新娘,只待有缘人品尝享用,或凉拌,或者与腊肉同炒,吃的方法多样,都鲜美无比,而冬天的餐桌上,出现的干蕨菜则是经过加工的,远没有新鲜的爽脆可口。

南宋诗人韩淲的诗《蕨菜》:“春华满眼倦寻诗,蕨菜才来又赋之。雷雨动山应偪塞,风云垂地正奔驰。僧盘何苦分荤素,鼎食那能问瘠肥。珍重方斋家送似,为加餐饭亦何其。”把对喜食蕨菜的欢喜吟咏,那雅趣的生活,虽清苦,却又甘之如饴,那份自持和清幽让人怜惜,但是那份怡然自得的田园生活却又令今人心生艳羡。

站在山野上,视野开阔,阳光正暖,山风轻吹,我仿佛听到《诗经》中那个采蕨女子的轻叹:“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那丝淡淡的忧伤萦绕在心间挥之不去,我看见她停下采摘的手,向远处眺望,等待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出现。

转念间,我很想走近她,来一次灵魂的对白。尘世阡陌间劳作之余,能牵动人心的便是君心我心合二为一的坚贞与执手。简单却质朴,一箪食,一瓢饮,粗茶淡饭简约至极,身居茅屋却盛满丰收的甘甜;汲山泉水而饮,耳畔山风鸟鸣相悦,已见君子,我心则喜,那份至纯至爱的真情怕只能在古风里欣赏和痴迷了。

虽然亲手打的蕨菜只够吃一顿的,但是我们收获的远比一把蕨菜丰富的多,除了友情、亲情,那份心性相投的欢愉,那份田野的释怀,那餐美味的土鸡炖洋芋,都让同行的人难忘,其心之美,美在山水之间。三千俗世繁华,也不过是一蓑烟雨,在红尘历劫里,难敌时光飞逝,不如放归山野,就听一袭山风,看一卷流云,镌刻心间的诗笺。

大家都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