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的夜色格外浓稠,月,便成了这里的一盏灯。
盛夏的夜晚,月色如水,倾泻而下,悄无声息地在万物间缓缓流淌,透着一种灵动与缥缈。
夜幕之下,群鸟归巢,小院里盛满月光。老屋内是很少开灯的,一可省电,二可防蚊。点燃艾绳,人们便摇着大蒲扇去院子里乘凉了。大人喜静,找个蒲团或者小板凳坐下,喝茶、抽烟,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孩子可就闲不住了,常常爬上石堆,站得高一些,再高一些,尽可能地接近月亮,想看看那上面究竟有没有嫦娥、玉兔和伐桂树的吴刚,又常常被幽暗处的点点萤火勾去魂儿,然后,挥舞着大蒲扇满院子撒欢儿。
侧耳倾听,悦耳的蝉鸣和清脆的蛙鼓在月色中荡漾,还有草丛中不知名的小虫欢快地歌唱。没错,这正是山村的神奇之处,即便你一辈子,甚至是祖祖辈辈生活于此,也总有许多事物是你叫不上名字的,不过这并不影响你对这它们的喜爱。月亮最懂此刻的天籁之音,变得愈加皎洁。草木的清香,在鼻腔里蔓延,直至身体的每一个毛孔。晚风清凉地吹着,惬意极了。一片朦胧中,心底充盈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感动。
清风飒至,朗月入怀,夜色下的山村节奏慢了下来。星星在夜空中小憩,人们也卸下了一天的疲惫,每一个神经末梢都放松下来。抬眼望去,起伏的山峦勾勒出墨黑的轮廓,宛若一幅巨大的壁画镶嵌在那里,大气磅礴,令人震撼。
初冬的月夜,别有一番风韵。
草木凋零,万物蛰伏,一派清寂,满目荒凉。这时的月光,无遮无拦,一泻千里,在寥寥星辰和片片云朵的环抱中,一路前行,形成了一幅动态的水墨丹青。寒月无声,我亦无声,有声的只是那无尽的浩荡的西北风。有时候,我会担心,担心月亮会在某段时光里隐去,自此销声匿迹。
我一直觉得,冬天的月亮有些孤独,也有些执拗。这个时节,人们大都是日落而息,很少有人愿意在晚上走出老屋,来到院子里赏月。而它还是一如既往地在夜空中亮着,从弯月如钩,到满月似盘。在月亮眼中,似乎并没有四季轮回的概念,也没有饱饿冷暖的感受。几缕寒风在它身边掠过,几丝薄云在它周围游走,它就那么明晃晃地悬在广袤的苍穹,亘古不变地洒下清辉,简单、纯粹、冰清玉洁。
山村的冬夜格外漫长,我爱极了每一个有月的夜晚。无论是朦胧的一弯新月,还是明朗的一轮满月,有月的夜总是迷人而温情的。老人会将关于月亮的传说讲了一遍又一遍,孩子们亦是百听不厌,且深信不疑,一边听一边仰着脖子看向窗外,那双灵动而澄澈的眸子里,是闪着光的。
在我心中,月,早已成为照亮山村也照亮人心的一盏明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