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生长在海边,长大后却总喜欢往山里跑,而且特别痴迷大山里的美食,很享受借山而食的状态。
那年盛夏时到阳朔旅行,无意间来到月亮山下的凤楼村,一下子被吸引,于是顺势在金宝河上就餐。与遇龙河徐徐展开的山水不同,金宝河将桂林山水的精华高度浓缩在一帧图中,如梦如幻,给人视觉以强烈冲击。点了本村的清蒸剑骨鱼、五花肉烧竹笋,在竹筏上吃饭,身体随水流轻轻摇晃,心儿荡漾,宛若置身画中,飘飘欲仙。面对妩媚的山水,借山而食借的是美丽的风景,是温柔的自己,而"津津有味的生活源于这/一丝丝清晰的记忆".
如果说风光是借山而食的载体,那心情便是灵魂。那年中秋前到莫干山散心,住在山上的三天两夜里,经历了午后的艳阳高照,也目睹了夜晚的风雨大作,还邂逅了晨雾的烟雨迷蒙,领略了莫干山的千娇百媚。点了林中的红烧竹林鸡、笋干烧肉,当时友人事业蒸蒸日上,我们边吃边商讨如何更上层楼,似乎条条大道通罗马,身心愉悦。每一餐既大快朵颐,又喝得酣畅淋漓。面对多变的莫干山,借山而食借的是快乐的本心,是不变的乐观,是"努力加餐饭"的愿望。
如果是独自借山而食,还可能收获一种浪漫的心境。那年端午节到万仙山丹分沟远行,傍晚下大雨无法前行,索性找客栈入住,请女主人做了山上的木耳炒肉、野韭菜炒蛋,又专门将小餐桌搬到视线无遮挡的大门口。雨后的太行山云雾缭绕,抬头是高耸的南山与王莽岭,低头是地道的菜品,边吃边猜想山之巅是否有神仙在下棋,洞穴里是否有道士在修行,心瞬间飘得很远很远,似乎顿悟了陶渊明的"心远地自偏".苏东坡感慨:"无事此静坐,一日似两日。若活七十年,便是百四十。"看来,山居如此,山食亦是如此。
对于长期生活在山中的人而言,借山而食会变成一种生活方式,甚至生命方式。那年端午节在太行山麓辉县张村乡平岭村方山农庄和老丈人一大家人围餐,坚固厚实的石头房冬暖夏凉,屋前屋后的老槐树遮天蔽日,老乡用土灶和柴火烧土鸡和野菜,我们在大树下吃饭,凉风习习,满满的北方风情,浓烈的童年记忆,这吃的是美味,还是民俗?是乐趣,还是文化?电影《洛阳水席》最后白师傅道出洛阳水席的真谛——家庭、亲情与团圆,而这是最后一道吃不到却能感受到的菜。是啊,大自然与老房子、食材与文化浑然一体的北方味道,不正是一场最美的"洛阳水席"吗?
相比临水而食的开阔,山食的景致更有层次感;相比在水一方的海鲜,山食的食材更丰富多彩;相比绿水苍苍的温柔,山食的体验更多元化;相比白雾弥漫的隐约,山食的风味更具烟火气。说到底,借山而食是给山居注入味蕾的体验,给美食注入山居的曼妙,让自己在一顿饭中领悟天地之厚爱与人生的美好。
余光中在《沙田山居》中说:"问余何事栖碧山,笑而不答,山已经代我答了。其实山并未回答,是鸟代山答了,是虫,是松风代山答了。"其实,不止是鸟儿答了,松风答了,一切吸收了天地灵气的食材也都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