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农本草经》上说常吃鸡肉能通神,后世医家也认为多吃鸡能使人变得更加聪慧。由于祖母爱养鸡,我从小到大吃过很多鸡。
小时候的冬天冷得让人直跺脚,滴水成冰,呵气成霜,又没有羽绒服御寒,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不仅成了治愈严寒的良药,还将如春的温暖喝进了肚子里。
每年到了冬至,就进了数九寒天。民谚有:狗怕夏至,鸡怕冬至。我们家从不吃自己养大的狗,但有冬至进补的习惯,所以这句民谚的一半就形象地说明了我们家鸡的命运。从“进九”开始,饭桌上就经常出现山药枸杞母鸡汤,一直要持续到过完年才结束。第二年吃鸡的高峰,是在槐花飘香的五月。简单的料理方法,清蒸童子鸡,吃到最后,鲜美的汤汁都不会浪费,拿来泡饭也是一绝。
刚工作时,经文友推荐,读到黄蓓佳的《新乱世佳人》,女主角的大女儿怀孕时吃什么吐什么,爱人心疼地带她去吃新鲜出炉的盐焗鸡。这让我明白了爱一个人就应该站在她的立场,充分考虑她的感受,让她活得舒心自在,比说一万句浪漫的“我爱你”来得更实在。
每年盛夏,大家食欲不振的时候,婆婆就会做她最拿手的爆炒辣子鸡。只买一斤以内的小鸡,剁成小块,热锅冷油,下锅煸炒至断生,再下毛豆和青红椒,此时放生抽和绵白糖增鲜,老抽上色,全程大火翻炒。辣子鸡咸鲜味美,能让体弱疰夏的我胃口大开。
先生的姑姑擅做风鸡,每年到了干燥寒冷的冬天,就到市场选两只四五斤左右毛色鲜亮器宇轩昂的走地大公鸡,从公鸡的腋窝处开一个小口,放净鸡血,取出肚货,趁热将炒制好的花椒细盐用力抹遍内壁,公鸡的嘴里也要倒点盐进去。剁去双脚的伤口处更要搽上盐,以防腐坏变质,然后将公鸡头塞进腋窝,再用线绳把整只鸡扎紧,悬挂在阴凉通风处,最后就交给时间来赋予它独特的风味。
等到过年前将风好的鸡拔去鸡毛,记住,一定得干拔,拔好后,鸡身上还有很多难以去除的细绒毛,将它放在燃气炉上开小火慢慢转动,一会儿工夫细绒毛就被烤没了。公公爱用淘米水浸泡,说是可去除风鸡的咸涩味。处理干净后,放进高压锅里加各种卤料卤制,一个半小时即可出锅。冷透后用手撕下鸡肉,鸡皮用刀切丝装盘,最好搭配白葡萄酒,一口酒,酸爽回甘,一口鸡,不油不腻,幸福的满足感油然而生。回味无穷的风鸡一年只能吃一次,所以在我眼里,它的香味比常吃的鲜鸡要更胜一筹。
曾经在一家小饭店吃过一道广式的柠檬香酥鸡,鸡不大,只有七八两左右,但厨师用料考究,鸡先用调味料腌制,然后淋上香油,铺上柠檬片,包上锡纸进烤箱烘烤。烤鸡比油炸的鸡成本低,而且柠檬可以最大限度地去腻增香,吃起来口感会更清爽。
由于鸡本身自带鲜味,所以用最简单的烹制手法才能激发出它的本来味道。
上初二放暑假时到农村亲戚家做客,亲戚杀了两只小公鸡,加海带在大灶上用柴火煨了一大锅汤,海带鸡汤真是鲜到掉眉毛,也许是隔锅饭香,我连喝三碗还想喝。
大前年到外地旅游,中午吃的是农家乐,其中有道砂锅土鸡汤,让我喝到不想走,原因是厨师用了正宗的农村土鸡,什么配料都没加,就是把鸡肚里的黄油放进锅里同炖,揭开锅盖,浓烈的香气直抵肺腑,上面漂着厚厚一层黄油,从边缘推开,舀一碗喝下,感觉整个人从内到外都变好了,大呼不虚此行。
我的弟媳不仅人长得漂亮,还烧得一手好菜,她到了夏天喜欢用冬瓜蒸鸡。做法倒也不难,
选用嫩小的冬瓜去除瓜瓤,将处理好的鸡放进冬瓜,再盖上冬瓜的顶部,上竹制蒸笼大火蒸,蒸好后,鸡的鲜味已渗透进冬瓜里,此时,原本无味寡淡的冬瓜就变得鲜美无比,好似一把不起眼的白扇子由名家作了字画后,便身价陡增。喝一口冬瓜蒸鸡的汁水,味鲜异常,顿觉人间值得。
中国人做鸡真是费尽心思,花样百出,而给做的鸡起菜名,也是别出心裁。黄泥荷叶煨鸡,明明是叫花子的无奈之举,却被冠以富贵鸡的称呼;“左宗棠鸡”和左宗棠根本没有半毛钱关系,不过是借晚清重臣的名头让菜品华丽转身。倒不如四川的钵钵鸡、口水鸡,云南的汽锅鸡、新疆大盘鸡等朴实的菜名,让人还没吃到鸡,头脑中便产生联想,口腔里分泌出唾液,让我等馋人大咽口水。
如果不能理解海德格尔的“诗意的栖居”,那么我劝你吃一只美味而又有个性的鸡,它定会让你感受到平凡生活中的乐趣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