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刺角面

短文网

2024-05-25文/张小红情感

清明时节,阴雨不断,看来清明时节雨纷纷还真是一个亘古不变的存在。昨天,老师给女儿布置的作业便是抄写一首跟清明有关的古诗,我一下子便想到了杜牧的这首《清明》,“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等到我们大功告成准备将成果发给老师审核的时候,才发现半个小时候的时间里已经有三四十位家长在家校交流群里晒出了同样的诗句。看来大家都跟我一样,对于清明的印象还是执着于这首脍炙人口的《清明》吧!

在我三十多年的人生记忆里,家乡的清明始终是一幅烟雨朦胧的山水画。画中的小村庄柳枝飞舞,画里的农田青烟如梦,没有阳光的门前屋后空气都变得寒冷逼人。随着年龄的增长,那幅溢满暗青色彩的画中也慢慢地增加了一些人和物,比如一位写满忧伤的老人的面庞,那是我年老的母亲;比如一碗青翠鲜绿的刺角面,那是母亲对儿女的一份关爱;再比如一张泛黄的五口之家的合影照片,那是我对儿时生活的美好记忆。

刺角,一种遍布于关中平原上的普通植物,颜色青绿,周边长刺,有着神奇的止血功能。记得小时候,每次磕了碰了流血了,母亲便会随手摘下几片刺角叶子,揉搓出汁液后覆盖在我的伤口上,过不了多久,流血便止住了。那时候只觉得这种带刺的植物很神奇,也经常拿它过家家为同伴“治病”。再后来,我对于清明的印象便停留在了母亲亲手擀制的一碗刺角面上,翠绿翠绿的,嚼劲儿十足,像极了母亲坚毅刚强的性格。每年清明,母亲一早便出去挖刺角,回来之后便忙着择刺角,然后焯水,把刺角和面粉活在一起揉成一个绿色的面团,擀面、炒臊子、煮面。母亲忙碌的身影、温柔的微笑和我们姐弟三人狼吞虎咽的样子深深地印在了我童年的脑海中,每到清明便会重演一遍。我曾经无数次地看到过母亲制作刺角面的整个过程,也曾吃过数不清次数的刺角面,却从来没有亲手为母亲做过一次,甚至从来都没有关注过母亲因为做面而被刺角刮破汁液浸黄的双手。

2016年的清明,那是唯一一个母亲没有做刺角面的清明。因为那一年,我的父亲因为一场意外离开了我们。失去了父亲,我们姐弟三人哭天抢地,好像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悲伤最不幸的人。可是在整个送葬过程中,母亲选择了坚强和隐忍,几乎没有掉一滴泪。等到父亲入土安葬,我才听见了母亲半夜的抽泣声,让人心酸落泪。比起依然拥有完整家庭的我们,也许母亲才是最应该放声痛哭的那个人,不是吗?可是她没有,她想让我们知道,她还在,家未散。后来我们慢慢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可母亲却总是形单影只,人也变得愈发瘦弱,但是好强的她却一再拒绝我们姐弟三人的同住邀请,坚持一个人守着老家的房子,守着那份熟悉的家的味道。

又是一年清明时,依旧烟雨朦胧,我再次接到了母亲的刺角面邀请:“红啊!妈今天做了刺角面,给你留着呢,几点能回来呀!”“六点到家,多给我留点哦!我带着孩子呢,她也爱吃刺角面呢!”从电话中我听到了母亲的期盼和兴奋:“好嘞,知道了,管饱。”我知道我的喜爱,甚至是一丁点的不拒绝对她来说都是很大的开心,我希望她开心。也许是想早一点见到母亲,也许是牵挂着刺角面的味道,我从来没有这样急切地想回到家里,想见到母亲。门前的核桃树已经开了花,毛绒绒的,一小片韭菜嫩嫩绿绿的,足有一扎高,院子还是那样的干净整洁,母亲正站在门口,笑吟吟地看着我们。

吃着熟悉的刺角面,听着母亲的家长里短,无意间瞅到母亲那粗糙泛黄的双手,却发现母亲下意识地拉了拉衣袖。我知道她习惯将自己的伤口隐藏,但在我心里,我的母亲永远都是那个雷厉风行、性格坚强的女人,无论何时。

大家都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