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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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6-11文/郭德诚散文

我租住的小院儿共有四户,老朱住把口,紧邻过道。电表就装在过道,一个木盒,扣着门鼻,没有锁,上面插一截小竹棍。下面堆的是一些老朱的废纸箱、饮料瓶等废弃物。

院子中间有一棵合欢树,碗口粗细,郁郁葱葱,华冠如盖,远看像一把巨伞,撑在院当中。合欢树的小长叶成对生长,小枝一条条如同鱼刺似的,排列十分整齐,绿油油的。我就好奇,叫合欢,是不是缘于这种排列,且朝着一个方向?我住进小院时还未开花,一树碧绿。

这是一所老院子,原来就房东老何。老何搬到儿子家住后,把院子租给了四家,用电量陡增,保险丝经常熔断。刚开始,一断电,就有几根光柱,在小院交叉晃着,奔向过道。这时,老朱已经打开电表盖,大家七手八脚,有搬东西的,有照明的,有递工具的,很快小院儿就亮了起来。

换保险丝很简单:拉闸,拧俩螺丝。人多也用不上,再出现熔断,开门声稀了,院里的光柱少了。有两次,我见老朱用牙咬着手电,探着腰,一手扶着墙,一手拧螺丝,胸前隔着废弃物。他踮着脚,弄得一头汗。我忙上前帮忙。

后来,过道上,老朱再没放过废弃物,直通通的,干干净净。再断电,大家依旧等,小院黑暗一片。开门声响起,光柱又晃起来。路过老朱家,隔着竹帘见老朱正在玩手机,颈上套着运动挂脖风扇,跟个大项圈似的,俩茶杯口大小的风扇,在下巴处嗡嗡地转,额前的头发吹得一晃一晃的。

住户有拖家带口的,有光杆儿一人的。后来再遇断电,光杆儿的干脆一走了之。晚上我要用电脑,逢这时,就去找老朱借工具。老朱边拿工具边说:"就你晚上用电!"我搞不清是我让他难堪了,还是我也不该管。

我打开电脑,一个字也敲不出来。窗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蒙蒙雨雾下,合欢树低垂着枝叶,无精打采,在小院中留下一个黑沉沉的阴影。

老朱是个仓库保管员,跟货打交道多,跟人打交道少,沉默寡言,说话一句一个坑。用他老婆的话说,那是倔脾气,认死理,让我们都别和他一般见识。老朱俩儿子都在上学,生活压力挺重的。他媳妇儿一个月来一回,帮他洗洗涮涮。

一天,老朱来找我,进门,吞吞吐吐,欲说还休,不好意思的样子。他这人,两道浓眉,胡子拉碴,一副硬汉模样,这种表情,让我觉得很好笑。在他吞吞吐吐的诉说中,我终于明白了,儿子考上了大学,需要一笔钱,没凑够,想借点,并保证一个月内归还。这算事?远亲不如近邻,当即我用微信给他转了过去。他竟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说本不抱希望,到我这儿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没想到竟成了。我知道,他是想说,我搬来得晚,交情浅。别人钱不凑手,我就一定是死马?老朱这人,说话不是一般的"二".

天越来越热,一到晚上,小院跟个蜂箱似的,到处都是空调的嗡嗡声,断电更是时常发生。光柱又在小院晃动时,老朱已经动手了。一根根光柱,从不同方向照过来,聚焦在保险上,螺纹都看得清清楚楚,一点阴影都没有。

艳阳高照,合欢树也开花了。花红似火,一朵朵,一层层,点亮了小院。巨大的树冠下,一片浓荫。大家一边乘凉,一边商议,该给老朱送点什么贺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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