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格港的夏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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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5-09文/王迎春情感

都说是苦夏,孩子多半是没有苦夏这个概念的,盛夏对杨格港的孩子们来说就是奢侈的盛宴。在杨格港,再漫长的暑假也好混,混得大汗淋漓,混得痛快淋漓。他们大多时间都是泡在水里的:河水里、雨水里、露水里、汗水里、泪水里……最迷恋的是出没在芦荡里,最惬意的是埋伏在棉花和西瓜套种的大田里,最憧憬的是垂钓在鱼塘边,最刺激的莫过于在杨港闸口逆流而上,最惊险的还是在排涝口下摸鱼,那一片生机盎然的野地上,处处有孩子们招摇的身影……东东上个星期偶然到钱江方洲小区转悠,就被这里纯原生态的景观给吸引了。那不就是幼时的杨格港的野外吗?东东毅然决定在这里买房,因为他找到了童年的根。

东东最美好的回忆都在夏天。偶尔起个大早跟着奶奶一起下棉花田,说是去除草劳作,其实田里长着的小瓜、番茄等吃物才是东东真正向往的。东东饿着肚皮走过清晨的田间,钻进迷人的青纱帐,沾上满身的露水。在这里能找到填饱肚子的食物,一条带毛的黄瓜,一只青脆的菜瓜。走进庄稼地,东东没有一次是空肚而归的。

更多时候,杨格港晌午的时光是百无聊赖的。一觉睡到太阳八丈高,兴许是让肚子饿醒了,看到桌上盆里凉凉的稀饭,省了碗具,搬起来便喝个底朝天。坐在阴凉处闲着也是闲着,便顺手帮奶奶剥起蚕豆米子,剥到半碗也就够一顿中饭汤了。

见奶奶要去河边淘米,东东顺势从奶奶手里抢过淘米篮子,直奔东头大河边。与乡村所有的大小河流一样,河水清澈见底,顺着淘米水的米香,成群的鱼儿聚集过来,闹腾起阵阵水花。东东眼馋得很,脱下小裤头藏匿在桥下桥洞里,跳下河,与鱼儿同嬉起来,乐得忘归。半个时辰过去,不见人和米的奶奶便颤巍巍地赶到河边。

“你个细猴子,管不住你,明天让你老子把你带上街去”,奶奶把东东叫上岸,直往家撵。东东竟也忘了自己正光着身子游了一次街。

丝瓜架、吊瓜藤搭起的凉棚下,东东躺在小木桌上,听“知了”鸣叫,数头顶大小不一的丝瓜、吊瓜,瘪瘪的肚子饿得咕咕叫。想到昨日棉田摘得的几只青番茄,一骨碌爬起来,跑进厨房,不等洗净便啃起来,三下五除二就下肚了,顿时觉得舒坦无比!

无聊时,邻里几个孩子不约而同凑到一起玩几把扑克牌。扑克牌一律玩得皱巴巴、脏兮兮的,用手一抠,污垢直掉。少年游戏就如夏日的天,说变就变,玩得好好的,说不准为一张牌就闹得不欢而散,甚至还能动起手来。不过孩子们也不长记性,过不了几日,便又厮混在一起。

不一会儿,杨格港正午的上空便弥漫着阵阵人间烟火和饭菜的悠香。丝瓜汤,青椒炒丝瓜皮,不然就是冬瓜汤,炒冬瓜皮,小葱炖蛋,还有番茄蛋汤,炒韭菜,炒茄子,饭锅头上蒸茄子。这样的蔬菜是暑期常吃的下饭菜肴了,也是典型地道的里下河农家风味。这便是东东童年在杨格港生活最原始的底色,直到今天,这样自然纯美的记忆仍常常让东东感怀。那天工学院陆庆龙教授画展上几幅故乡背景的画让东东深深感动。教授的画不张扬无半点雕饰之感,纯粹的原汁原味,一下子击中东东内心最柔软的地方,那就是存放童年故乡的味蕾。

到了傍晚,人们常喜欢在桥上纳凉,听老人们讲戏,听大人们拉家常。杨格港夏日晚夜的时光多半则是这样度过的。白天下河图凉快,晚上却火烧心似的。没有电扇空调,无风的日子里,奶奶不离手、晃悠不停的芭蕉扇是东东童年最温馨的记忆。还有夏日夜晚那闪闪的萤火虫,照亮了多少乡村少年的童年梦想。其实现在想来,夏日里手持一把芭蕉扇真正是一种优雅的文化,一种文明。

进入八月,离9月1日正式开学的日子就渐近了。一天、两天,时光过得陡然快速起来。东东一天天掰着手指头,惶惶然。湖荡里杨格港的屁孩们,哪个愿意进学校的笼子呢?一直到没有日子可捱了,小东东才定下心来把未完成的暑假作业补上,所以多两个31号少两个31号的时光断然是不一样的。

盛夏收场,墙头上的丝瓜、扁豆快下架了,地头的芋头、山芋也可以刨了。杨格港的暑假时光就这样在自由散漫、无拘无束中过去了,天渐渐也添了些许凉意。等小裤头换上长裤长褂,9月1日开学的日子也就到了,东东开始了新一个学年的上学时光。对于读书的孩子,生命年轮里才算又增添了一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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